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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

  
  他摔下去的時候,連「幹」都還來不及說出口。


  也不是很高,腦袋瓜子直接撞擊到地面就只有171.5公分的距離(可能還再短些;他也曾想,如果是坐著會不會摔輕一點),前後用不到1秒。當他直挺挺仆倒的那一瞬,回想起來,好像沒聽到任何驚呼,他的墜落好像叢林裡的一片枯葉,那麼自然,葉落無聲。


  前一刻他還談笑風生,毫無預警地,大腦左側基底核裡,一注血跑岔了路,唔,就中風了。


  人們都說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不會吧」、「為什麼」之類的疑問詞在往後的一個月他重複聽到了863次)。他那麼年輕,才31歲,小生意做得漸有起色,寶貝女兒2歲3個月正是愛纏著爸爸前竄後跳的時候,下下個月他才打算要和老婆去東南亞度假,一切好端端地正運轉著,誰知道為什麼?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


  他記得醒來的時候有些恍惚,不明白眼前一片曝白扎眼的燈光是從何而來,還一度以為真不幸果然被外星人擄去做實驗了嗎?直到醫師關了手電筒,把禿頂冒油的一張大臉從他面前移開,他才稍稍有點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眼前有白牆、醫師、小護士,沒錯是地球,我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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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8am,他在木板床上醒來,窗外蛙鳴不絕於耳。於是他起身摸黑到客廳倒了杯溫開水,喝完覺得左膝有些痠疼,睡意全消。 


  屋裡煞是安靜,只聽得到時鐘秒針滴答挪移的腳步聲。那鐘是,喔他想起來了,6年前參加股東會領來的贈品,那鐘每個月會慢上10來分鐘,但總也不壞,掛著掛著沒特別理會也就好多年過去了。也許明天翻翻箱子換個新掛鐘吧他想,去年在大賣場抽中的那個銀框白底、刻著羅馬數字的時鐘收哪兒去了?他想了30秒,毫無頭緒。


  膝頭隱隱發熱,一陣一陣的。他按摩了一下膝關節,揉了半天沒啥效果,想說既然睡不著,乾脆到廁所灑泡尿洗把臉準備起床唄,然後他看見鏡子裡的臉,突然想起明天就是自己84歲生日。


  民國100年,減去16,對的沒錯,明天他就84歲了。醒歸醒,不知為何竟有點茫然。


  剛剛在夢裡他還在素樸清澈的黃埔江畔,剃了個大光頭,推著單車和女友散著步。那時他15歲,女友16,兩人只在有次警報突然響起時倉促地牽了一次手,此後每回見面,兩人愈發無言。但他記得那天的一切細節,仲夏燥熱的空氣,潮濕帶著水意的風,手心直冒擦也擦不完的汗。他還記得女友叫黃曉君,梳著齊耳短髮,長手長腳幾乎與他同高,笑起來臉上有個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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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慕低垂。 
 
  午後暴雨下得港都淹起大水,向晚的台北在 5 47 分滴落今天最後一點水珠,算是聊表心意,天色漸漸沈下臉來的此刻,有種模糊的悲傷,隔鄰呲嚓爆響炒鍋裡的油,伴隨鍋鏟輕擊的爽利節奏,煎魚的油煙味熱嗆腥香,凌空飄散。 
 
  燈沒開。Sam 順直被擠壓得彎曲變形的最後一根菸,點火,隨手揉爛紅 Marlboro 菸盒,一拋,菸盒相當不配合地在垃圾桶邊緣彈起又落下,是個沒得分的擦板球。他懶得走,就隨那屍體躺著,一旁還散落著幾坨撕成條狀再好整以暇捏成小團小團的房屋招售海報。

  屋裡電視音量開得極低極低,新聞喃喃訴說災情,螢幕裡南島災民捲起褲管涉水而過,螢藍光束映在牆上反倒顯得鬼影幢幢。6點零3分,他等待著電話鈴響。遠處雲層由深赭漸層轉為暗紫,髒髒的污了天際線,像極了小茜喝矇了後分不清界限的詭異煙燻眼妝。

  Sam 總奇怪女人幹嘛老把臉塗成一張畫布,世上成名畫家屈指可數,剩下都是三流四流的喀仔,只能把畫愈塗愈擰,女人也是,個個自以為是彩妝大師隨百貨公司週年慶搶購當季最夯的五顏六色,時尚沒錯,錯在毫無章法被塗鴉般混在一張臉上,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遺憾感。
 
  多可惜小茜其實有雙漂亮眼睛,長長的睫毛老被睫毛膏染得像沒清乾淨的煤灰沾黏在上面,白污損了青春洋溢的一張臉。
 
靜文就不。大約是仗著膚質好,靜文頂多上點底妝遮掩小小的雀斑,抿上淡色護唇膏就能出門,在家裡她總用一根深木色筷子叉起及腰長髮,戴著膠框眼鏡捧著公司的資料赤腳走來走去,走到哪,讀到哪。Sam 喜歡在她認真讀著厚厚一疊他也看不懂的數據時搔她的腳底,靜文光潔的腳底板像她刷得亮晶晶的白瓷臉盆,溫潤光滑,觸手生涼。
 
  他喜歡和靜文在一起的穩定感,只單單看著她,彷彿就能平息自己躁亂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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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文習慣每天下午三時泡一杯咖啡,不偏不倚的三點整,五點下班前泡花草茶,六點半拭淨桌面收攏文件,準備下班。
 
靜文習慣在飯後拿著牙線躲進廁所清除食物殘餘,嚼一片口香糖 20 分鐘,吐掉,睡前無例外非得卸妝洗臉每隔 3 天去角質敷面膜,不分冬夏棉被蓋 8 分拉到胸上,14 歲後,再不曾踢被。
 
靜文每月更換衛生棉必將背膠充分利用將衛生綿密密封裹妥適,準準放在即使滿到將溢出垃圾桶的衛生紙金字塔頂端,於公於私廢紙不可隨手棄置,必要切割再切割回收正反面塗寫滿滿,才安心往紙類回收處放。
 
靜文抽屜裡的文具永遠有條不紊,衣櫥裡各分類一目了然。靜文習慣悉心打理周遭一切,如同每天整理自己的心情在一個微溫狀態,她的微笑含在唇角,靈犀藏在眼底,人言人語都不沾身,她喜歡維持這樣清淨無罣礙的自己,對待他人便能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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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站。
 
捷運板南線埋在地底快速行進,車廂裡仿若時空靜止,除了每站國台客英語依時點公式化的報訊外,
闔上書那一瞬,幾乎無法判別今夕何夕。
 
愈近終點站人愈散去。阿洛隔著走道觀察走道對座一雙交談著的母子,那年輕媽媽壓低了聲線,
可愛小男孩約莫小一,稚嫩童音小鳥一樣對媽媽說話也像在唱歌,
好漂亮深邃的雙眼皮讓她想到男人小時候,倔強表情裡也有這樣一雙亮晶晶的眼。
 
捷運又開始加速時男孩稍停了停擺動不止的雙腳,直截坦白望望她,嘟著嘴像在想什麼人生大問題,
又轉頭問媽媽口氣倒有點像是命令說,我們在昆陽站下車。然後滿意地對自己笑了笑。
 
她不自覺微笑。小生物,真有趣!
 
小手,小腳,乾淨的臉,純粹無知,好容易快樂。
 
手扶梯上了樓母子倆向另外一個出口走去,她慣性開步走穿越出站人群,
一邊收書,一邊考慮一個人的晚餐吃什麼回家要再上線寫文章嗎,冷不防被蒙頭大滴雨點敲了一肩濕。
她一驚直覺退了兩步,剛剛車廂裡的小男孩吃了微微一撞雙手觸上她的腿。
 
「啊,對不起。」你們不是往另一頭去了嗎?年輕的母親露出友善表情對她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
 
那時阿洛還不知道自己和這小男孩緣分未盡,他們四天後,還要相遇。
 
是的她不知道的事多著呢。
 
也就是個尋常週末,一如往常台北天氣陰沈沈地壓著雲,
天快黑了她從捷運地底爬出來先撥了通電話告知,約了定吃飯地點後她刻意緩慢行走,
好張望路中央孤伶伶綻開的木棉花和國小圍牆邊抽長的纖瘦綠竹,
接近男人家巷口時她望見他正關上公寓門,走過來。
 
在她跟前三步開外,男人正要展開一個微笑正要開口招呼,突然露出狐疑眼神,停了腳步。
 
阿洛又見到那小男孩,和素著一張臉溫婉有禮的年輕媽媽,坐在7-11門口小桌小椅上,等待著。
 
是這樣的他說他以前曾經荒唐愛玩,這女子,這孩子,這女子,這孩子,但他不知道。
阿洛記得不久前兩人才爭相比較過年少各自交往過多少男女朋友,互相笑話對方。
 
噢。這下事情可大條了。
 
阿洛不想太沒禮貌就稍稍背轉身,忍不住吃吃笑出聲來。
好愚蠢她的人生真像一齣爛透了的肥皂劇,這種梗居然會用這麼拙劣一個轉場寫到她身上。
男人抿緊了嘴,年輕媽媽話說白了也就不發一語,小男孩困惑侍立在旁,
蚊子咬,男孩三不五時抓抓腿上的癢,跺腳,一副很想走開的樣子。
 
她思索著在這樣的劇本裡要說什麼台詞,才能幫劇情加點分,怎樣漂亮轉身謝幕,
或是怎樣才能順利接到下一集。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路上無風,煙塵四起,街燈極有默契一瞬間全都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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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點,計程車飛馳在高速公路上,轉瞬就到了家,一邊傳著簡訊阿洛付了車錢,開門上樓。
 
她自認還醒得很,收拾停當換上家居 T 恤,躺上床。
3 分鐘,擋不住胃中惡浪般翻攪,當機立斷先往廁所去。

怎麼會這麼瞎?想來是因為整天沒吃固態食物之故。
兩杯咖啡一杯溫水,當然頂不住大量酒精的攻擊吧她模糊揣想。
 
伏在馬桶前那一刻,她想起一個小時前嘗試吻她的那個朋友,想起自己當下心裡呼喚的另一個名字,正巧,不在身邊。
這些人,不管她多麼在乎,都在馬桶邊緣浮光掠影般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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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11 Tue 2007 02:43
  • 方向

 
入秋了,八德路的晚風這樣輕描淡寫說著。
 
她信步亂走在夜半無人的街上,轉進狹窄巷弄,心思恍惚。
要去哪裡呢?
人生和愛情的命題太大,發疼的腦袋暫時無法負荷,
要去哪裡呢?
在市民大道的紅綠燈她停下來,有那麼一陣子,無所適從。
於是她打開嵌在左腕靜脈下的導航系統,
紅色亮點在藍色血管下一閃一閃,
訊號很弱,隨時都要滅了一般有氣無力,
便宜貨過了保固,雞肋一樣令人生厭。
 
不過也怪不得別人,老闆賣這東西時也早擺明了說,
這一款沒附加人工智慧,對心的感知功能只能算低階,
使用者多半得清楚自己的方向再設定指令,
否則辨識障礙是免不了的,不過因為設計原理堪稱單純,
倒是不太需要擔心短路。
 
要去哪裡呢?
問題還沒解決,離天亮還很遠,
原先預設的兩個目的地在顯示下呈等距分佈,
空氣有點冷了,她坐在分隔島的小灌木叢裡,
攏了攏薄薄的外套,試圖抱緊自己。
 
微涼夜,她悄悄打開胸骨,查看連接導航系統的線路,
風灌進身體裡時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線路沒問題,問題在於,唉其實早就知道的,
她的心啊,上次撞傷就該進廠保養的了她一直拖拉著不願面對。
 
難怪總是出問題,前一陣子記憶體塞得厲害、情緒暴冷暴熱,
想來都有關係,實在不能怨這套導航系統便宜沒好貨。
 
乾脆都拆了吧她這麼想,然後二話不說就地把導線都給扯了,
紅紅藍藍散了一地真有點像血管,只是沒真流出血來。
 
還有點枝微末稍的突觸接頭沒清乾淨,
反正無法決定該往哪兒去,她好整以暇拿出美工刀一一修剪起來。
 
天就慢慢亮了。
 
清晨的風很好聞,她收攏該回收的線路裝進背包,伸了個懶腰躺下來。
 
反正這會兒,她哪兒也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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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漸漸變冷了。Kay抽動敏感的鼻頭嗅聞著16℃的低溫,在打噴嚏前把圍巾密密包裹起來,12月的夜風裡透露著安靜冷漠,意味深長的疏離。
 
唯一能緊緊擁抱的只有自己的身體。她一邊走一邊想,無法控制地思念起前一夜男人溫柔、溫暖的手,記憶裡那麼近,卻又遙遠得如同櫥窗裡的暈黃微光;她記得她挽著他,兩人踏過整條人聲鼎沸的街市,漫不及義地閒聊著身邊的瑣碎日常,仿若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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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才過一半,風正揭起一年半來未修剪的長髮,透過沾沾黏黏的髮絲間隙我看見熟悉的一個側身,然後那背影隱在對街人潮中,消失了。

喊了一半的名字梗在喉頭,魚骨一般吐不出也嚥不下,卡住我整個下午都在想,這個人到底名誰叫啥。明明就是那麼呼之欲出的幾個字在齒尖打轉,硬是不肯組裝成形。

但這人曾是我生命中那麼重要的一個關節,運轉我每天的喜怒哀樂。

那麼久了啊,我終於放棄謎底解開的可能,高中時期在荷爾蒙搭配經典文學催動下,那些青澀的、一廂情願的、自以為將是死生契闊流傳千古的所謂戀愛,現在記憶中只剩下依稀彷彿,幾個下著雨的場景,無言相對的片刻,和眷村巷口一樹嫣紅在初春顫顫娓娓,娉婷伸展。

還有因刻意遺忘而模糊難辨的傷心。

然後多年過去,封存的資料夾莫名被觸動開啟。結束提案距離下班時間三個小時的空檔裡,我決定攝取一點溫牛奶和咖啡因來刺激腦子,緩解一下緊繃的神經。

窗明几淨的咖啡館落地窗腳有一痕經年未拭的雨跡,失敗。熱Latte搞得太燙口,失敗。以為戀愛過的那人,想不起他的名字,失敗中的失敗。

反正又不打算參加電視冠軍的記憶王,我輕而易舉地放棄推理,從書包裡拿出 James Ellroy 的《黑色大理花》,打算繼續沈入無底的黑暗殘忍之中。手機響起時我正打算點上第二根菸,老闆打來試探問著提案狀況、我還進不進公司之類的瑣事,啣著菸我嗯嗯啊啊一陣,點上火,咿咿唔唔裝著牙痛順勢就告了假。

一合掌帥氣掛上電話正得意要笑出聲呢,然後就看見他推門,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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